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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行记一

隔着数千年的烟云,我一路行来。来看一眼这千年的都城,纸上的长安。

一 车上
去程走的是陆路,最传统的方式——绿皮车。
定了T204次特快的三张硬卧票,4月29日中午11:53AM从上海火车站发车,由上海开往伊宁。经昆山、苏州、无锡、南京、徐州、商丘、开封、郑州等15站,抵达西安是翌日凌晨5:23AM,共17个半小时。
第一次坐硬卧,感觉相当新鲜。硬卧车厢一边是窗口,有小桌板和可以翻下的座位;另一边是床铺,共三层,靠窗同样有稍大一些的桌板,可以放置水和带在路上的小吃。车厢意外地干净,因为是开往伊宁的车,车上放着明显带有新疆味道的背景音乐。可以坐在窗边翻下来的座位上看疾驰而过的风景,累了可以去床上躺一会儿,坐卧起行皆可,比之并排的座位要舒适很多。
选择绿皮车,是希望沿途能够看到更多的风景,尽可能直观地感受到地域变换中风物、地貌和人文的不同。我们所面对的,是这样大片而古老的土地啊,因此总抱着一种能缓行绝不速达的心态,虽说休假绝少,时间宝贵,却也尽力能够匀出一些来,尽力慢慢地走,去贴近古人的行路难。这些史书记载的地方,诗词唱诵的风景,是古人骑着马乘着车一里一里走过来的,因为亲近着脚下的大地,所以有赞叹也有感慨,有尊重也有敬畏。车轮碾过的土地,千百年来多少人走过,又发生过多少曾见载于历史或湮没于云烟的往事,才会这样沉默而厚重。
开车后最先经过的几站都属江南,昆山、苏州、无锡等等,站与站之间行车时间短,窗外风景亦不过白墙黛瓦流水人家,寻常的江南风光。下午四点左右火车驶过南京长江大桥后,风景开始逐渐改变。“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毕竟不是古时候了,如天堑一般艰险的长江,如今也已是大道如青天。此后总要两小时左右才能抵达下一站,沿途的色彩开始由明快清新变得深沉,连地名如徐州、砀山、夏邑、商丘等也开始显出了古老厚重的中原风范。窗外掠过大片的平原,庄稼地一望无际,偶尔是一些小山丘,临近城市的时候才开始出现高楼群,但很快又恢复了一望无际的平原风貌。
太阳落山的时候,正路过一大片平原,只有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些小山。在田野和山的边缘,夕阳余晖正逐渐散去。这是真正的暮色四合:暮色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暮色一点点吞没了远处的山丘,使之远望如水墨画上一片薄薄的洇痕。天很快就完全黑了。父亲和我坐在窗边,闲聊着说一些古今关于长安的诗词典故。他说到李白的长安一片月,说到杜甫的未解忆长安,又说到近代的西安事变。他突然说,这样的长路清谈也是人生少有的快事,早知道就应该准备一些酒菜,小酌对谈更加尽兴。我笑他还是很多年前出行的思维模式,却在心里羡慕不已。
到商丘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多,列车员前来拉上两侧的窗帘,调暗了灯光,提醒大家是睡觉的时候了。本以为在人群嘈杂的火车上一定无法入睡,但大约是父母都在身边的关系,竟非常安心地在这摇晃的节奏中睡了过去。到站前车厢里会开灯,列车员提前来通知即将到站的乘客并将卧铺票换回自己所购的车票,然后众人上车下车,有一小阵嘈杂的时候。这时候总会醒来一醒,因此知道大约是夜里十点多到的开封,十一点多又到了郑州。此后再无中间站,连续六个小时不停地开往西安,于是迷迷糊糊就这样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起身整理好行李,不久列车员就来换票了。这个有点年纪的列车员大叔很好玩,喊着“醒了就不要睡了!不然睡过头下不了车了啊~“一边急匆匆地在过道上走了过去。我被这句话逗得乐起来。西安下车的人不少,很多都默默地坐在窗边,天还完全黑着,只见到还有调暗了的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出了窗边影影幢幢的等待回乡的身影。当然,还有我们这样从江南而来憧憬着长安的旅人。我的心开始急速地跳起来, 要到长安了,这历史的长安,文人的长安,纸上的长安,梦里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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